詩有禪味
有一首古詩,很有意境,禪味十足:
「竹影掃階塵不動,月穿潭底水無痕。」
一座古剎四周,翠綠竹林,月夜清風,佛殿階前竹影搖曳不已,宛若掃帚掃地一樣。事實上,祇是影子在晃動,自然掃不動台階的塵埃。
同樣的,月光雖然照透深潭,但潭底也不會留有痕跡啊!這兩句詩,充分地顯示了忘我而意態悠閑的情境,換句話說,不受任何東西的感染,一舉一動好像風景一樣,自然而純真,絲毫沒有滲假造作,本來如此。
「永流任急境常靜,花落雖頻意自閑。」任何人能經常保持這樣的心境,來處事接物的話,身心是多麼地自由自在,無憂無慮,無牽無掛啊!
「詩為禪客添花錦,禪是詩家切玉刀。」
不論是寫詩或詠詩,在思想、感情上都有一種超現實的境界,不受外界的束縛;而寫出來的詩具有「言有盡而意無窮」、「言在此,意在彼。」而禪師的《語 錄》傳載,亦近乎詩的格調,往往藉「有限表無限,具體表抽象,特殊表普遍」的表達式,以進入「海闊天空任邀遊」的禪境中去。
辣椒煮魚
佛印禪師與蘇東坡大學士交情甚篤,趣味相投。
有一日,蘇軾在東坡草堂裡煮了一尾大鯉魚,正待食用。忽然家人報稱:佛印和尚來了。東坡便吩咐家人說:「快快把魚藏起來,免得他吃魚犯戒律啊!」
於是,家人把那一盤魚藏在天花板上,草簷之下,那是誰也料想不到的。
佛印禪師剛坐下,突然聞到一股辣椒煮魚的味道來,又看不到桌上有魚。心中好奇,他張目四望,發現天花板下有些異動,他想,魚藏在那裡了,便故意問道:「學士的尊姓,究竟是怎樣寫法呢?」
「奇怪,你明知故問,難道你也不知道蘇字寫法嗎?」
「我當然知道,祇是有人把魚字放在左邊,而將禾字寫在右邊,也有剛剛相反的,那也是一個蘇字嗎?」
東坡立即回答說:「那祇是一個俗字而已。」
佛印又問:「最近還看見有人寫蘇字,把魚放在草字之下,禾字之上,是不是也可以呢?」
「那卻是不可以的!」東坡回答說,卻有點疑惑不解的樣子。
「既然不可以,就應該從草簷之下,木板之上,拿了出來嘛!」這時,大學士才「悟」了過來,心想,誰也逃不過他的慧眼啊!
放屁放屁
能進入「禪境」的人,自然而然有一種「定力」;所謂「定力」也有程度上的差異,這是取決於習禪的功夫深淺了;沒有具足「定力」的人,純屬浮誇。一試,就原形畢露,不攻自破。宋代大學士蘇東坡是一典型例子。有一日,他寫寫一首五言絕句說:
「稽首天中天,毫光照大千;八風吹不動,端坐紫金蓮。」
他自認為自己禪境高,到達了「八風」吹不動的境界了,越想越得意,大有飄飄然之感!
蘇東坡叫書僮將這首詩送給好友廬山歸宗寺佛印禪師去過目,希望這位禪師好好稱讚他一番。
佛印禪師看了之後,在原詩箋上草草寫了幾個字,套上信封,要書僮帶回去。蘇學士拆閱一看,勃然大怒,拍案大罵說:…豈有此理,出家人怎麼如此之無禮?」
佛印禪師在原詩箋上,祇是寫上「放屁,放屁!」四個大字而已。蘇學士氣沖沖趕往歸宗寺去,過了江,直闖方丈室興師問罪。剛抵門外,忽見禪門上貼上一幅聯語,寫道:
「八風吹不動,一屁過江來。」
所謂「八風」:即「利、衰、毀、譽、稱、譏、苦、樂。」凡是有「定力」的人,不會被這些外境所困惱。
走火入魔
從佛教的觀點看,修習禪定的人,到達某一階段,就會具有「神通」!
所謂「神通」,佛典上說有「六通」:神足通、天眼通、天耳通、他心通、宿命通、漏盡通。道行高的禪師往往具有「五通」,唯有達到成佛的階段,才能俱足「六通」。修禪的人,不能刻意一味地追求「神通」,這是隨著禪定的境界提昇,自然而然就產生了,如影隨形一樣。
可是,有些修禪的人,不是求達到「悟」境,而是盲目地追求「神通」,這是本末倒置,弄不好,會走火入魔。
有一禪僧,日夜盤膝打坐,一念想著「神通」。他想,有了「神通」,人人會崇拜他了。朝思暮想,因而走「入魔」境了。
他在眾僧中,說自己有「天眼通」,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,說得天花亂墜,活像似真的模樣,別人半信半疑。
有一天,在齋堂裡用膳,那個盛飯添菜的和尚,先在禪僧用缽的底下放好菜,而後再蓋上白飯,別的和尚同往日一樣,飯在下,菜在缽上。可是那個禪僧以為對方忘了替自己缽裡添菜,左等不來,右等還是不來,他心中怒火頓起。叫嚷著:「喂,怎麼不替我添菜?」
送飯菜的僧人說道:「你有天眼通看千里之外的事,怎麼鼻子底下缽內的菜也看不見?」
湯圓點心
有一位禪師很有名氣,大江南北,到處講經說法,聽眾甚多,皈依他的善男子、善女人亦復不少。
這位博學多才的禪師、儀表不凡,講起經來,口若懸河,滔滔不絕;若與非信徒辯駁起來,更是辯才無礙,幾乎無人駁倒他,因此名氣越來越大了。
在他講《金剛經》時,一副意氣奮發的神態,雙眼炯炯有光,聲如洪鐘,扣人心弦,他說:「心如逝水,剎那剎那,變化無常;因此說,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亦不可得!」
在佛堂裡聽經的人,猶如醍醐灌頂,身心輕安,敬佩不已。不少信徒認為:這對修習禪定,是無上法門。
這位禪師是位行腳僧,講完經後,又朝禮四大名山,翻山越嶺,涉水過河。
有一日,他走得饑渴難熬,肚子餓得暈頭轉向。看不遠處有一婆婆挑擔子賣湯圓的,他急忙趕上去說:「婆婆,買二個湯圓,點點心!」
老婆婆望了禪師一眼,說道:「你說過嘛,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!你要點甚麼心?」
禪師一聽老婆婆的話,語塞舌結,呆若木雞。轉瞬間。已進入「晤境」!
七隻燒餅
一個年紀很輕的和尚,少年時就住進寺院裡去了。
沒有讀過多少書,在寺院裡過著清苦生活,掃掃地、燒燒香。
有一天,當家師父要他到城裡去買香燭等物。這個年紀輕輕的和尚身強力壯,行走如飛,稱得上是「苦行僧」。
當他走到半途時,饑腸轆轆,餓極了。來到一間燒餅店,看到竹篩裡擺著誘人的香噴噴之芝麻燒餅,垂涎欲滴,迫不及待伸手取餅,吃了一隻,又伸手取另一隻燒餅,越吃越香,越香越想吃,一連吃下七隻燒餅,似乎飽了,滿足了,付了錢,又趕忙上路了。
一路上,他想著燒餅的滋味,總感到寺院裡的伙食太差勁了,清淡疏菜,油水又少,豆腐渣,更是味苦澀口。想來想去,還是芝麻燒餅好,香味可口,越想越甜美。
晚上,他獨自坐在一間僧寮裡,盤腿打坐,又在「找話頭」參禪了。他想:「燒餅明明是一樣大小,份量也是一樣輕重的,為甚麼吃下肚就有差別呢?」
他想,一直在想下去——
「可惜,我當時太餓太急了,不好好地選擇一下。如果早已看出第七隻那隻燒餅,一吃就飽,又何必吃那前六隻燒餅呢?」
喝茶去
在茶館裡喝茶,卻有一番滋味在心頭,這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習慣。在大城市裡,來喝茶還大談「生意經」哩!
想不到,在禪宗祖師眼裡,「喝茶」,也是一種禪機悟道的法門,成為禪宗史上千古佳話。
著名的趙州禪師有不少徒眾,他傳授的方法,非常滑稽,往往使對方難以領悟,甚至墮入迷霧中找不到方向。
有一天清早,他接見許多新到的和尚。他問其中一個年輕的和尚,說:「你以前曾來過嗎?」
對方點頭說「是!」
他便說:「喝茶去!」
又問另一個年老的和尚,那和尚回答說:「我初次來。」
而趙州禪師依然說:「喝茶去!」
站在一旁的當家師感到詫異,疑惑不解地問道:「曾來過的和尚,你叫他喝茶去;未曾來過的和尚,你也叫他喝茶去,這是甚麼意思呀?」
趙州禪師大叫一聲:「當家師!」
這位當家師回答:「是!」
於是趙州禪師低聲說道:「喝茶去!」
由此看來,這三種情況,都是去喝茶,但每種情形都喚起同樣的問題,是誰在喝茶?再說,假如「道」就是平常心的話,那麼每一個平常的行動都是「道」的表現。
門前掃雪
過去和現在,名山古剎方丈和尚陞座時,往往要作一番慶祝。賀客如雲,高僧大德,名人雅士紛紛道喜,還說一些吉祥話,似乎已成了慣例,俗套了。
有一位真寂禪師剛做方丈時,一位和尚問他:「我聽說釋迦牟尼說法時,地上開出金色的蓮花來。今天是你的就職典禮,有甚麼祥瑞可見呀?」
這位新方丈說:「我祇是『掃卻門前雪』罷了。」
看了以上這一段對話,非常有意思。一個真正得道的人,是無須塗上任何奇異色彩的。釋迦牟尼說法時出現金蓮湧現,祇是弟子們讚頌的心願,以表示佛祖說法不同尋常,句句話如同金蓮般的珍貴,是不輕易得到的。
禪師們卻認為這也是不必要的做法,所以他們反對神通,主張一平常心是道」——
慧忠國師曾批評西天大耳三藏的「他心通」,法融禪師未得道前有「百鳥銜花之異」,在他證道之後卻平易如常人。這些都說明了 道不遠人。在「掃卻門前雪」這一簡單平常的行動中,就可證道,直達最高的禪境。凡是倡導奇異邪說的人,自稱有「神通」、「放光」、「看鬼」……等等,可以 說,這些搬神弄鬼的人,是地地道道的騙術,根本談不上有禪境了,是求利的俗漢而已。 |